從9萬到1.8萬，成員銳減八成，日本黑幫為何走向衰敗？

曾經，他們是日本社會中紋身遍佈的權力符號，是電影中被浪漫化的「任俠」。如今，日本黑幫（Yakuza）正步入黃昏。據日本警方最新數據，其成員總數已首次跌破兩萬，較三十年前銳減逾八成，揭示了一個地下帝國的結構性崩塌。然而，當傳統角頭消失，一種更隱蔽、難以追蹤的新型犯罪組織卻在暗中滋生，為日本社會帶來全新挑戰。

數據下的崩塌：一個時代的終結

2024年初，日本警察廳公布數據指出，全國暴力團（黑幫的官方稱呼）成員及準成員人數降至1萬8800人，為有紀錄以來首次跌破2萬。相較1990年代初期超過9萬人的高峰，三十年間成員流失逾八成，一個時代正走向終結。

以最大的「山口組」為例，其成員曾達4萬人，但因內部分裂、警方打擊及高層老化，現已規模銳減。這種衰退反映了組織吸引力的全面潰敗。在低回報、高風險的現實下，講求紀律與階級的傳統黑幫，已難以吸引年輕一代。

多重夾擊：壓垮黑幫的關鍵因素

日本黑幫的衰落並非單一因素造成，而是來自政府、社會及自身問題的多重夾擊。首先是法律層面的制裁，1992年的《暴力團對策法》是轉捩點，它首次定義「指定暴力團」並限制其活動，而更致命的打擊，來自2011年起全面實施的《暴力團排除條例》。該條例旨在切斷黑幫與社會的經濟聯繫，規定企業或個人不得與成員有業務往來，此舉令黑幫成員無法開立銀行帳戶、申請信用卡、租屋或購買手機，將他們從正常經濟體系中孤立，極大壓縮了其生存空間。

其次，隨著法律工具的完善，日本警方持續系統性地瓦解黑幫的組織與金流，同時社會對法治觀念日益重視，民眾對黑幫的容忍度大幅降低，過去「必要之惡」的觀念已被「社會毒瘤」的共識所取代。

最後，黑幫內部也面臨嚴峻的老化危機與後繼無人的問題，與日本社會的「高齡少子化」問題相呼應，傳統的「師徒制」與嚴苛幫規，在現代社會顯得格格不入，對新生代罪犯而言，投身回報更快、風險看似更低的灰色地帶不良集團或網絡詐騙更具吸引力。

從街頭到網絡：黑幫影響的轉變

討論黑幫對日本的影響，需從正反兩面看待。

正面影響：被扭曲的秩序

在特定歷史時期，如戰後混亂年代，黑幫某程度上扮演了非官方的「秩序維護者」。他們在勢力範圍內壓制輕微犯罪、調解糾紛，甚至在阪神大地震等災害後迅速提供援助。此舉雖為鞏固自身地位，客觀上也提供了一種「地下秩序」。其「仁義」等價值觀亦形成了獨特的次文化，成為影視創作的題材。

負面影響：犯罪本質與新型態威脅

黑幫作為犯罪組織的本質不容忽視。其經濟活動建立在收取保護費、非法借貸等剝削行為之上，破壞市場公平，威脅民眾安全。更值得警惕的是，警方報告指出，黑幫活動正轉向隱蔽化及多元化。他們逐漸捨棄傳統街頭犯罪，從事更複雜的金融詐騙、網絡犯罪與洗錢。這些新型犯罪者沒有傳統組織的標識，令警方追查更為困難。這意味著有形的街頭威脅雖減，無形的金融與網絡威脅卻在增長。

日本黑幫的衰落是法治社會的勝利，卻不代表有組織犯罪的終結。當舊時代的地下霸主走向黃昏，權力真空很可能被更難捉摸的新勢力填補。對日本社會而言，挑戰已從對抗有形的敵人，轉變為防範藏匿於數據與虛擬身份背後的對手。

Text by BusinessFocus Editoria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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