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來報告》成真？英國AI「預測殺人犯」是效率還是冤案製造機？

By Michael Chan on 09 Apr 2025

電影《未來報告》（Minority Report）描繪了一個透過「先知」預測犯罪、並在罪案發生前逮捕犯人的未來世界。如今，英國政府似乎正朝着這個方向邁進。司法部被揭露正研發一套AI演算法，目標是識別出那些「可能成為殺人犯」的高風險人士。這個項目曝光後，媒體和公民自由組織如Statewatch立即將其與《未來報告》相提並論，質疑其倫理界線及現實可行性，憂慮英國正步向一個「預防性懲罰」的反烏托邦社會。

這項具爭議的研究，與英國更宏大的「國家數據分析解決方案」（National Data Analytics Solution, NDAS）計劃息息相關。NDAS由內政部資助（已投入近千萬英鎊），西米德蘭茲郡警察局牽頭，旨在建立一個全國性的中央數據分析樞紐。其目標是整合來自各個警隊（初期已有九個合作夥伴）及其他機構的海量數據，利用先進的AI和數據分析技術，就嚴重暴力、現代奴役、槍械犯罪等高優先級問題，提供前所未有的洞察力，以支援前線執法、資源調配及政策制定。

支持者認為，此類技術是應對嚴峻治安挑戰的必要手段。官方數據顯示，在一年內，英格蘭和威爾斯雖錄得570宗兇殺案，數字為近年最低，兇殺率約為每百萬人9.5宗，但整體暴力問題不容忽視。同期，涉及刀具或利器的罪案（不包括大曼徹斯特地區）達50,510宗，按年上升4%；涉及槍械的罪案（不包括德文郡和康沃爾郡）亦增至6,268宗，上升6% 。更令人關注的是，數據揭示了嚴重的種族差異：黑人族群的兇殺案受害率是白人族群的四倍以上。

預測式警務（Predictive Policing）的支持者描繪了一幅誘人的藍圖：透過AI和大數據分析，執法機構能更「聰明」地工作。其核心理念是利用算法分析海量歷史數據（如犯罪記錄、情報日誌、地理位置等），找出犯罪模式、預測未來可能發生罪案的時間、地點甚至涉案人員，從而實現更精準的警力部署、更有效的資源分配，最終達致預防犯罪、提升公共安全的目標。英國的NDAS項目正是這一理念的體現，其目標是成為英國警務的中央分析引擎，為打擊嚴重暴力、現代奴役等複雜罪案提供數據驅動的洞察力。

然而，這項研究的數據來源極具爭議。據Statewatch披露，該預測工具的開發，是基於警方持有的10萬至50萬人的數據，當中不僅包括疑犯資料，甚至可能涵蓋受害者和證人。更令人不安的是，這些與司法部共享的數據，涉及大量極度敏感的個人信息，例如精神健康狀況、成癮問題、自殺傾向及殘疾記錄。如此大規模地收集和分析包含高度私隱的數據，即使目標是預防犯罪，也無可避免地引發了對個人私隱、數據安全以及潛在濫用風險的深刻憂慮。

預測式警務最受詬病的核心問題，在於其賴以運作的數據本身就可能充滿偏見。AI演算法是透過學習歷史數據來進行預測的，而警方的歷史數據，往往反映的是過去的執法模式和資源分配，而非真實的犯罪分佈。例如，警方在某些區域投入更多警力巡邏，自然會在該區記錄更多案件、進行更多截查和逮捕。這些數據輸入AI模型後，模型便可能「學會」將這些區域標記為高風險，即使實際犯罪率並無顯著差異。

預測式警務的爭議焦點，不僅在於其技術上的「準確性」，更在於其社會層面的「公平性」和「正當性」。一個基於有偏見數據訓練出來的演算法，即使在統計學上能夠「準確」地預測某些模式，其產生的結果也可能是不公平、帶有歧視性、且不被社會所接受的。如果公眾認為這些系統不公正、不透明、不可靠，即使其宣稱能提高效率，也難以獲得社會的信任和認可，最終可能適得其反，損害警民關係，而非改善治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