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跨市思維】繼續高投資驅動經濟 或增加對消費依賴 中國GDP如何維持4至5%增長？

在中國，有兩派不同的經濟學家認為，只要採取適當的經濟政策，中國的經濟就能夠以4至5％的增長率持續多年。其中一派認為，中國必須維持過去三、四十年來一直遵循的以投資為驅動、以製造業為主的策略。另一派則認為，只有在大幅減少GDP中的投資份額並增加對消費的依賴，中國才能保持高增長率，而這似乎是北京方面在過去十多年來一直努力做的事情。

到底由高投資驅動下的中國能否維持高GDP增長率？ 那麼，首先羅列一些簡單的數據作為參考之用。根據世界銀行的數據顯示，按全球平均而言，投資佔國內生產總值（GDP）一般在25％水平，並且在本世紀內一直保持在23％至27％之間。然而，中國卻是一個巨大的例外。它目前的投資佔GDP的比例為42至44％。更重要的是，在過去的二十年中，中國的投資佔GDP的比例從未低於 40％，在 2010 年和 2011 年甚至達到了47％的高點。儘管在頭二十年中，投資佔GDP的比例較低，但平均仍超過35％，使中國成為過去四十年中擁有了歷史上最高的投資佔GDP比例和最快的投資增長率的國家。顯然，雖然中國在全球消費中所佔份額相對較小，僅佔全球消費的13％，但在全球投資中所佔份額卻相對較大，佔全球投資的佔比達到驚人32％。根據世界銀行的數據，中國的18萬億美元經濟體佔全球 GDP 的不到 18％，使其成為僅次於美國的全球第二大經濟體，後者佔約25％。

如果中國保持其高投資佔GDP的比例，換句話說，投資繼續以與GDP相同的速度增長，並且GDP在未來十年以 4 至 5％的速度增長；那麼，中國在全球GDP的份額將僅增加約 3個百分點，至到近21％，而在全球投資中的份額將增加超過5個百分點，達到38％。然而，中國在全球消費中的份額將增加不到2個百分點，至略低於15％。不過，中國真的能在全球投資中佔38％的份額嗎？在本世紀，每1美元的投資需要全球約3美元的消費來維持（在中國，每1美元的投資只能得到1.30美元的消費來平衡）。如果全球消費和投資之間的關係在未來十年保持不變，中國在未來十年將其全球投資份額從目前的32％增加到38％，將需要全球其他地區減少投資以適應中國的國內的失衡。

為了防止全球發生過度生產危機（這對中國打擊尤其嚴重），其他國家將不得不同意將其國內生產總值中的投資份額減少約1個百分點，降至19％的GDP水平，遠低於中國的水平。不用說，這是非常不可能的，尤其是考慮到美國、歐盟和印度正在實施旨在促進本土投資的政策。此外，如果中國債務負擔的激增是由其相對高的投資佔GDP比重所驅動，那麼在未來十年內，中國的債務佔GDP比率將不得不從目前的接近300％上升至至少450至500％。考慮到中國經濟已經在當前債務水平下面臨巨大困難，以及北京在試圖減輕債務負擔方面所遇到的困境，很難想像經濟能夠承受如此大幅度的債務增加。

同樣的問題，亦見於中國的製造業。業造業佔該國內GDP 約28％，比例較2020年之前的十年平均32％有所下降，但在過去兩年卻有所上升。自2021年以來，由於中國房地產泡沫收縮，政策驅動的投資出現了從房地產行業向製造業的重大轉變。即使需求疲軟（而不是資本稀缺），令中國製造業的投資受到了限制，但更多投資意味著產能過剩的情況仍在進一步惡化。然而，要世界其他地區允許中國的貿易順差激增，再加上美國、歐盟和印度頒布旨在保護和促進國內製造業的政策的情況下，如果中國決心增加對製造業拉動成長的依賴，可預計未來幾年全球貿易關係將急劇惡化，因為世界主要經濟體將爭奪各自的製造業。

結果，這將對全球經濟的需求帶來更大的下行壓力，因為主要經濟體需要透過犧牲消費，而對生產製造提供補貼來實現競爭。這只會加劇全球貿易關係的惡化，因為最終只有那些願意保護自己的製造業或最大限度地向國內製造商提供補貼的經濟體，才能防止其製造業在總GDP中的佔比收縮。如果一旦引發涉及美國、歐盟、印度和日本的全球貿易衝突，對於像中國這樣依靠大額貿易順差來平衡內需疲軟和過度依賴製造業推動成長的國家來說，後果將特別痛苦。

換言之，如果中國想要維持4至5％的GDP增長率，北京方面必須實施政策，使消費每年增長至少 6 至 7％，同時投資每年增長約 1％。任何低於這個消費增長率的情況，將意味著中國無法在十年內實現經濟再平衡並維持當前的 GDP 增長率。然而，這並不容易。隨著投資增長放緩，這意味著建造橋樑、火車站和公寓大樓的就業機會減少，可持續加速消費成長的唯一方法是透過轉移加速家庭收入成長，包括直​​接轉移（例如透過資薪和其他收入）還是透過轉移間接（例如透過更強大的社會安全網）。

如果北京強迫地方政府每年將GDP的1.5％左右轉移到家庭，那麼就有可能推動家庭收入和家庭消費的成長達到每年7％左右水平，但要轉讓如此大比例的地方政府資產並不容易。如此大規模的轉移，勢必將在政治上引起極大爭議。總體來說，假如消費增長率無法拉升的情況下，將意味著中國在十年內實現經濟再平衡、維持當前的GDP堵長率的難度將會非常之大。

輝立証券研究部高級分析師 李浩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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