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新冠】嚴防死守還是「與病毒共存」 內地防疫策略討論日漸政治化

由「德爾塔」毒株引起的內地新一輪新冠本土疫情持續延燒。8月8日，中國內地新增本土個案102宗，以河南省45宗和江蘇省38宗為多。疫情擴散下，內地公共衛生界對下一階段應如何看待疫情也產生分歧。上海新冠治療專家組組長張文宏醫生早前表態稱，全球範圍消滅病毒已不可能，應在疫苗注射率進一步提高後，著手「與病毒共存」。今日前衛生部部長高強便在官媒《人民日報》旗下平台撰文批評張文宏的意見是「搞投降主義」。

高強在文章中表態，認為面對「德爾塔」毒株，中國不僅應該堅持過去一年半「嚴防死守」，旨在找出所有感染者並「清零」的防疫策略，還要進一步「補短板，堵漏洞，強弱項」。他在文章中責問「​​我們的一些專家大談德爾塔毒株的驚人威力，建議國家考慮與病毒長期共存的策略⋯⋯豈不是矛盾嗎？」

Photo from 揚州是本輪內地本土疫情關鍵節點，疫情由一位南京而來的老婦，在麻將館娛樂引起，其後一發不可收拾。

高強還在文章中指責歐美等國「為顯示統治力和影響力，不顧人民健康安危，盲目解除或放鬆對疫情的管控措施。在同英美等國與病毒共存的誘導下，不少發展中國家也放鬆了疫情防控，致使全球多個地區出現了第二波、第三波疫情」。他最後總結到「將疫情反彈責任推給病毒變異的觀點，實際上掩蓋了政府抗疫失策的責任，是一種新型的甩鍋和卸責」。

Photo from 高強文章批評的專家張文宏為上海知名醫院華山醫院感染科主任，負責統籌上海新冠肺炎患者救治。

由於高強曾任衛生部部長，這篇文章又在《人民日報》旗下的《人民健康》刊登，立即引發外界關注。但同主張「與病毒共存」的張文宏長期擔任傳染病醫師不同，高強並非醫療界出生，也沒有醫學或公共衛生背景，在擔任衛生部部長前一直在財政體系中工作。他今次發表的文章也有不少失實之處，例如指「​​人類生存繁衍的歷史，也是一部與病毒拼死相爭的歷史，不是人類消滅病毒，就是人類被病毒吞噬」。但事實上輕至感冒鼻病毒，中至流感病毒，嚴重至埃博拉、愛滋病；人類至今都沒有消滅他們，更沒有找到徹底治療這些疾病的方法；只能依靠疫苗預防，會透過藥物紓緩症狀。

Photo from 早前爆發聚集性感染的張家界選擇封城，即使核酸檢測陰性的遊客也不准離開。

中國內地在防疫政策上正面臨「騎虎難下」境地。一方面，德爾塔毒株的強傳染力意味著若要維持「清零政策」不僅需要基層時刻維持緊繃的「戰時狀態」，還要更頻繁推出封城、阻斷交通等對經濟衝擊極大的限制政策。在國際疫情不可能「清零」的背景下，維持邊境封閉的中國會反而成為「國際孤島」，明年的北京冬奧和杭州亞運會也很難順利舉辦。

另一方面，由於內地一直將「防疫成功」塑造為政府合法性重要來源。即使在疫苗注射率極高的情況下，也可能新增大量新冠病例和死亡個案，衝擊政府公信力。另一方面，內地當前使用的科興和國藥兩款疫苗對變種病毒重症保護率仍不算太高，現時放棄「圍堵」政策確實也有些倉促。

Photo from 內地疫苗接種率不低，上海、深圳等一線城市對應人口接種率已超過八成。

事實上，如今抗疫策略選擇已不是單純醫學問題，更多是「犧牲哪部分人利益」的決策問題。內地中產階級和從事對外貿易、國際金融，對外交往的人群對開放邊境和放鬆管制有殷切需求；但類似需求對內地工薪階層和大量農村人口來說並非必要。

延及政治層面，北京在疫情爆發後18個月證明了即使在國際環境惡劣的旗下，中國仍可依靠「內循環」維持經濟運作，而邊境限制措施也不影響貨物出口。早前中國官方限制本國企業前往香港以外地方上市，更表明北京對中國同西方「脫鉤」從過去的極力避免，轉向如今積極推動。這樣的背景下，北京顯然很難冒疫情規模不受控的風險，「和病毒共存」。
Text by BusinessFocus Editoria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