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戶為何慘輸卻仍不肯止蝕? 只因代價愈大 愈難認錯 以為眾人皆醉

1954年，芝加哥郊區一群人相信世界末日將至，他們放棄工作、賣光資產，滿心期待外星人駕駛飛碟空降拯救自己。結果可想而知：外星人爽約，世界末日也沒來。這段事件，後來被心理學家費斯汀格(Leon Festinger)用來研究「認知失調」，並成為心理學經典案例。

令人困惑的是，當預測落空後，這群人不僅沒有認錯，反而更加堅信自身的正確性，甚至認為自己拯救了世界。這種戲劇化的轉折，幾乎和華爾街分析師面對預測失誤時的反應如出一轍：我們的預測沒錯，是市場錯了。

人類認錯的難度，或許僅次於讓貓咪承認它錯誤地跳上了你的鍵盤。從金融市場到政治選舉，人類的固執與認知偏誤，往往讓客觀事實顯得蒼白無力。

費斯汀格的另一個實驗提供了一個經典案例。他讓參與者進行一小時無聊至極的任務，然後請他們向下一位參與者謊稱這項任務「很有趣」，作為報酬，有些人獲得1美元，有些人則拿到20美元。結果顯示，那些只拿到1美元的人，反而更容易說服自己這項任務其實還不錯——因為這樣才能讓他們的行為(撒謊)與自我認知(我是誠實的人)保持一致。反觀那些拿到20美元的人，他們沒有這種心理負擔，因為「為了錢撒個謊」是一個更容易接受的理由。

換句話說，當一個人為某件事付出的代價愈大，他就愈難承認自己錯了。這解釋了為何投資人會死守已經暴跌的股票，為何政治狂熱者即便面對證據仍堅信自己的立場，為何陰謀論信徒即使預言一再落空，仍然深信不疑。

這種「沉沒成本」的邏輯，在財經界尤其明顯。股價暴跌後，投資者不是認賠殺出，而是繼續加碼，堅信「基本面沒變」。2019年，麻省理工曾統計，散戶投資者持有虧損股票的時間遠比盈利股票更久，平均多出約1.7倍。人類的腦袋告訴自己：「只要不賣，虧損就不存在。」這種思維，與小孩閉上眼睛認為自己「看不見」就是隱形了一樣荒謬。

社交媒體時代，認知失調更是如虎添翼。根據皮尤研究中心(Pew Research Center)2021年的調查，約四分之一美國人相信至少一項主流陰謀論：從政府操控天氣到疫苗植入晶片。當面對海量資訊時，人們不是更理性了，反而更容易找到支持自己觀點的證據——畢竟，Google從不評價你的搜索結果有多荒唐。

當年費斯汀格潛入外星末日小組時，大概沒想到現在社交媒體讓每個人都變成了自己的「末日預言家」。人們花費數小時刷手機，只為找到證明自己正確的蛛絲馬跡。數據顯示，臉書和YouTube的演算法精準到讓你相信，全世界只有你和你同溫層的朋友是清醒的，其他人都活在謊言中。這大概也是外星人遲遲不願降落地球的原因——他們可能已經放棄了理解人類的邏輯。

諷刺的是，擁有歷史上最豐富資訊庫的人類，卻活在一個最分裂的時代。無論資訊多麼充足，人類大腦似乎更樂於贏下爭辯，而非尋求真相。或許我們真正的末日，並不是洪水、地震或核戰，而是我們自己對真相的無視。

如果今天真的有外星文明途經地球，想必他們一定會感嘆：「這個星球上的智慧生物，竟然能同時登陸月球和相信地球是平的。」

這大概也是為什麼外星人始終保持安全距離的原因吧。

徐立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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