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克強直面萬名官員 談經濟字字真切 但應先保經濟還是先保防疫？

中國國務院總理李克強在他的十年任期內，頻頻承接「救火隊長」的重任，總是在最艱困的時候被安排最艱困的任務。2020年武漢新冠疫情爆發初期，每日病例指數增長、街頭時有民眾暴斃，恐慌情緒不斷蔓延時，李克強被任為「中央應對新冠肺炎疫情工作領導小組組長」，親身前往武漢協調全國醫護及設備資源，馳援湖北。

今年4月，受「清零」政策影響，內地經濟數據出現「失速」下滑，失業率連續六個月猛漲，中國經濟即將進入千禧年來首個衰退區間的當下，又是李克強召集全國縣級及以上的所有官員召開電視電話會議，試圖力挽狂瀾。今次會議的出席者超過萬人，規模之大實屬罕見；而會議內容對當前內地經濟情勢的露骨揭露，也和官方「喪事喜辦」，永遠「穩中向好」的主旋律大相徑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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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據多間機構整理匯總的錄音稿，李克強的演講有兩大「重點」：

1. 承認經濟情勢極端困難，主動調低GDP增長預期。

會議講話大量提及4月份糟糕經濟數據，包括增長速度大幅下降的工業增加值、衰退日趨嚴重的服務業生產指數，以及跌幅擴大到兩位數的社會消費品零售總額和房地產銷售數據。又提及「經濟運行一旦滑出合理區間，想要再來回來，不付出巨大代價和更長時間是很難做到的」。

李克強在談話中說「給大家提一個指標，努力確保二季度我國經濟正增長。這個目標不高，比我們年初提出5.5%的增長目標差得太遠，或者明顯的差，但是從實際出發也必須這麼做。」這也意味著官方首次承認無法達成今年經濟增長預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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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承認政府財政極為困難，施壓地方政府自行解決財政問題。

講話提到今年4月各地政府為保住企業生機，發起大規模退稅，造成政府收入銳減。但即使排除退稅考慮，全國和地方財政收入仍同步下降5.9%和6.6%，與過去數年兩位數成長的局面相距甚遠。與此同時，由於房地產企業陷入困境，於是減少或乾脆停止投買土地。結果，依賴土地財政的地方政府更為艱難。

談話中，李克強直接表明中央無力支持地方財政：「除非有特大的自然災害，還有一筆總理預備費，其他的錢就靠你們地方⋯⋯」。說出這句話的背景是：內地相當多地方政府將「疫情防控」重要性遠置於經濟之上，動輒封城或全民核酸檢測。認為「既然是聽從中央指令防疫，經濟問題自然會有中央托底解決。」唯有威脅地方政府可能連公務員人工都出不到，才能喚醒地方對經濟的重視。

除此之外，談話還側重論述民營和小微企業的重要性，以及由經濟下行引發失業潮的風險。全篇講話中不斷提到「要把市場主體（即企業）保住」，要求地方政府重視中小微企業的生存問題，給予盡可能多的經濟支持，不能抱著「倒閉之後還有人接替」的想法。

不過，儘管李克強的講話既揭露了中國經濟的嚴重問題，也提出「相應的解決辦法」，但在大部分出席會議的地方領導眼裡，卻基本沒有落實的空間。

地方政府此時思考的第一個問題是：「先保經濟還是先保防疫」。在Omicron入侵之前，人們還期待能研發出一套「精準有效」措施平衡「動態清零」和經濟發展。但在上海淪陷後，北京在「不全面封城」的情況下，當地長期維持每天兩位數以上病例增長，都令行政能力遠不及北京上海的其他地方政府意識到：若要做到清零，不癱瘓經濟是不可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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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2020年疫情爆發，尤其是Omicron毒株進入中國內地以來，各地因防疫不利被免職的官員數不勝數，但卻沒有一名官員因「經濟或財政」問題被摘去烏紗帽。在必須「二選一」的情況下，地方官員為「自保」而犧牲經濟也是預期中事。換而言之，除非北京能發出統一的聲音：重新回到「以經濟建設為中心」的基本國策上，調整「保經濟」和「清零」的優先次序，否則李克強仍是政令不出中南海。

而排除疫情引發的「短期震盪」，內地經濟的另一大癥結乃長期被房地產綁架，以致地方政府在房地產進入半世紀未遇的「熊市」時，失去將近一半財政收入，所謂「保就業、保中小企業」根本無銀彈可用。與防疫政策一樣，地方正急切等待中央給出指引：是否要不惜一切代價救樓市？如果要捅破這個泡沫，地方該採取怎樣的「防衝擊姿勢」，該如何填補土地出讓金帶來的巨大財政收入？

但在這一問題上，不要說國務院和其他部門的矛盾，即使是國務院內四個總理／副總理都意見不合。劉鶴與央行行長易綱主張鬆綁房企債務限制，第一副總理韓正和胡春華則主張維持既有政策。在沒有中央明確指引的情況下，即使一些地方出於財政壓力不斷解除「限購」門檻，降低貸款利率。但民間對房價下跌的預期，也會令房地產市場繼續維持一潭死水。

有一個比方說「經濟不像汽車，踩剎車就停，踩油門就能重新啟動；經濟像一架飛機，空中煞車可能會失速直墜，要重新起飛則需要漫長的等待和長長的跑道」。目前內地經濟正處於失速前夕，而駕駛艙內卻依然爭執不休，但留給當局反應的時間真的不多了。

卓憲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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